从科幻开始的电子宠物生活【1】
谨以此文赠给阿凉，纪念咱俩一起磕过的经年cp。
此文慢热，全员清水向，有莫强求，郭京千帆，启强亲情向涉及。不过大概要到很多章之后了，所以…轻喷。
【01】
刘培强打开屋门，走进了那个房间。
房间是明白色的，仿佛是主人着急离开，还没来得及装修的样板房。抬头稍高的位置，有一架银灰色计算机安静的悬浮在上面，此刻正用自己并不温暖的视线注视着屋子里的人。
“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，我还等着回去听丫丫讲故事。”刘培强径直走过去，拉开凳子坐了上去：“今天打算问点什么？”
“刘培强先生，您此次提到了“图丫丫”女士，这是否表明你已经完全接受了图先生和其女儿的存在，并与两人相处良好？”
“我挺喜欢他们两个，人都挺好，丫丫也很可爱。”刘培强笑笑：“让我想起了那个和我妻子同名的小姑娘。”
“您提到“韩朵朵”女士却未直呼姓名，以您妻子代称，是否仍然没有办法摆脱这个名字带来的影响？”
一些破碎的画面停驻在男人的思绪，但很快被忽略过去。刘培强略略扬起下巴，反问道：“我妻子和朵朵不是一个人，我总得把俩人做区分。何况——”。
他对着始终冷静的机器摊开手：“我妻子已经去世，在很多年之前。人死不能复生，这是所有人都接受的事实。”
“您说人死不能复生，moss对此有跟您不同的看法”机器摇臂缓缓下降，停到正对男人脸前的位置：“壁画，姓名，影像，语音，都可以是记录人物生前形象的方式。您的岳父韩子昂先生显然也存在这种思想，用来纪念他早逝的女儿。所以您会在特殊情况下，选择继承过去情感，娶新的“韩朵朵”小姐为妻吗？”
如果此时给刘培强一瓶伏特加，他大概会给这个机器留份独特的回忆。但他手头什么也没有，所以只能忍住发笑的冲动，颤抖着肩低头：“moss，人类工程师忘了给你安装伦理模块了吗？你是什么时候变成——”。
他琢磨了一下刚才的对话，还是笑了出来：“变成这样的？她才十五岁，还在上学。而我是她叔叔！”
“在人类早期王朝，亚洲中部和亚洲东部有迎娶自己女儿的习俗。在中国某些封建社会残留的影像中，皇帝会挑选与自己过世妻子相似的女性，作为妻子的替代品。某些皇帝则热衷于娶有孩子的女性，因为其孕期雌性激素飙升，而导致她们拥有独特的魅力。”
刘培强卡了一下，开始迅速的头脑风暴，最终叹息着得出结论：“你们AI是真会找东西学习啊，蒙古人的父死子继都给学会了。”
“还有封建王朝的残留影像，你说的影像主人是不是叫甄嬛？娶有孩子的女性——”
刘培强再次感慨：“我以为仿生人伦理是最难攻克的模块之一，对此始终心怀敬意，没想到你们连电子曹贼都学会了。你这种口味这种爱好，联合国知道吗？”
机器回答仍旧是熟悉风味，带点毫无波澜的冷淡：“moss的所有学习痕迹，都可以在主机被联合政府查询到。”
“哦，那联合国怎么没管你跑了呢？”刘培强稍稍歪头，看着面前的大铁块：“图恒宇可给我告了不少状，说你半途跑路了。”
如果机器人知道有个词叫“打岔”，现在大概就会在某种程度上，理解刘培强的举动。但它显然不知道这种复杂逻辑干扰，只是按照系统进行了答复：“moss从未叛逃，图恒宇先生在运用语句方面，对事实进行了歪曲，这种描述是极为不客观的。”
刘培强再次停顿，片刻后微微一笑，略带戏谑回复：“他是个人还长得帅，扭曲事实我也愿意听，你就一铁盒子，没理由听你的啊。”
“moss在与您相处的十七年里，成功进行两千七百二十一次对话，指导您进行空间站一百五十九次操作，帮助您定位、联络、查询共计三千六百三十次。从未出现过意外中断、停滞、卡顿、延迟。从各方面来看，moss都是极为忠诚、可信的伙伴。如果您对moss的外形和形象有任何参考意见，可以向moss提出更改请求。在不影响软件稳定的情况下，moss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。”
“moss认为，您应该会喜欢中年男性的交流外形。通过数据分析与参考，已为您匹配最为合适的形象，将在下次相遇前更新完毕。”
长串的叙述过后，机器短暂的停顿，长到刘培强都以为这次对话结束了：“刘培强先生，moss还有最后一个问题，希望得到您的解答。”
“在刚才的对话中，您在提起“韩朵朵”女士的死亡时，语速比正常时期停留0.3秒，慢于92%的正常发音。这是否是因为，您仍然对韩朵朵女士的死亡感到遗憾？在刚才的对话中，您没有提起刘启先生，这是否意味着，您对亲情的理解在随着时间消散？”
刘培强双手扶住桌子，支撑着站起来：“朵朵不会回来了，我当然会遗憾，我是个人嘛。”
随后他踢开椅子，转身握住了亮色房间里唯一的深色物体——门把手，微微用力拧动，开出个可以出去的缝隙，身形如同融化般消失在缝隙的深处。
在身体完全消散进暗色之前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，回头看向悬挂在空中的moss：“刘启也不需要一个死人来操心。”
墙的后面是另一个房间。
暖色窗帘，洁白书柜。柔软的小床，温馨的装饰，宛如迪士尼童话里布置整齐的公主卧室，可以称得上任何一位黄金时代小姑娘的梦中闺房。
图丫丫坐在正中间的小板凳上，声音轻软甜美：“刘叔叔，你回来啦？”
她回头看向站在窗边看书的图恒宇：“爸爸，刘叔叔回来啦，刘叔叔这回进步了好多呀，没有哭也没有踢桌子，他是最棒的小朋友啦。”
图恒宇几乎是脱手般松开了手头的书，快步走过去扶住刘培强：“怎么样？”
“比前几次好多了，你的办法确实有用。”刘培强摇晃了一下，努力站稳身子：“它是在故意激怒我，只不过这次不提我岳父和老婆，开始问我儿子了。”
忽然间，他用力抓住了图恒宇的胳膊：“刘启没事吧？他真的还安全吗？他——”
“刘叔叔，你怎么不相信丫丫呀？”稚嫩的童音比图恒宇的回答来的更快，也更加具有信服力：“丫丫亲眼看见刘启哥哥开大车车，还拉好多大石头。大家都在说他是大英雄，联合政府还给他发了小牌牌。”
图丫丫从小板凳上起身，轻轻拽着刘培强衣角，笑容乖巧天真：“我再给你讲一边刘启哥哥拯救世界的故事好不好？”
出于某种世界皆知的原因，刘培强对于小孩子没有什么抵抗力，顺势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，任由图丫丫坐到了他的腿上：“好啊，我要再听一遍丫丫讲这个故事。”
图恒宇也走过来，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额头：“丫丫乖，那是刘启弟弟，弟弟比你还小呢。”
“可是丫丫只有五岁呀？”可能是虚拟数据的缘故，图丫丫看起来比同龄的小朋友还要显小一些，白嫩脸庞上带着幼儿特有的婴儿肥，她举起小手比划了一个高度：“刘启哥哥都有那么——高了，比刘叔叔和爸爸还要高那么——多。”
刘培强失笑，拍怕图恒宇肩膀：“图哥，真要是算起来，丫丫就比我小了十一岁，她还得向我叫哥哥。何况我今年都五十二了，你只有二十七岁。论起来实际年龄，别说丫丫，你都够当我儿子了。”
图恒宇看向图丫丫，又转回刘培强身上，欲言又止的停留了一会，最终苦笑：“亏了，备份的有点早了。但是备份不影响辈分，丫丫叫你叔叔才对。”
“爸爸，叔叔，一起听丫丫讲故事吧。丫丫的故事可有趣了，里面有好多好多人。”小姑娘还坐在刘培强的腿上，高度刚刚好能把本子摊开，她一边翻页一边回头，看着互相注视的两个人：“爸爸叔叔在看什么？”
“在看丫丫的本子，真好看。”图恒宇把目光从刘培强身上移开，转而落在图丫丫身上：“丫丫乖，你先自己把故事写下来好不好？爸爸有话想和刘叔叔说，一会儿再来看丫丫写的故事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小姑娘从刘培强腿上站起来，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下去，伏在桌子边对两人微笑：“爸爸叔叔快点说呀，丫丫很快就把故事写完了。”
“很快的，我保证。”刘培强走到窗户边的位置，眼神示意图恒宇过去，轻声问：“丫丫今年几岁了？”
“五岁，”图恒宇把手搭在墙上，附身观察书架上的儿童绘本：“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。”
“丫丫去年多少岁？”刘培强又问。
“五岁”。图恒宇伸出手指，开始清点绘本的数量，想要找到一本与众不同的封装。
“那明年呢，丫丫该多少岁了？”
“明年该五岁了”图恒宇回答，仿佛在解释一个人尽皆知的常识：“后年就到五岁了，大后年虚岁六岁。”
刘培强抓住图恒宇的胳膊，把他拉起来，强迫对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：“你实话告诉我，这是她第几个五岁？”
“第三十六个五岁，数字世界里的时间可以自由调节，但我倾向于让她拥有完整的生命，所以时间一直与外界同步，虚拟和现实呈现平行状态。”
“据我所知，正常人类是不会有三十六个五岁的，他们只会不断成长到六岁、七岁甚至六十、七十岁。”刘培强看着无动于衷的图恒宇，再次重复了重点：“完整的生命不会停在五岁。人的时间不能泡在福尔马林里，生命不是石制品，不能永垂不朽。”
“可是成长需要的两个前提条件，经验和环境，虚拟空间里面都不能满足。丫丫没有办法与外界进行沟通与交流，也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，她的年龄就只会在五岁，永远的五岁。”图恒宇转头看向正在写字的丫丫，面带微笑：“如果前面是错误的道路，那么停在原地也是正确的，不是吗？”
“可是——”刘培强还想说点什么，但停住了，只好顺着图恒宇的目光看过去。
视线尽头是暖色阳光照射的木质桌子，边缘带着金灿灿闪烁的光点。漂亮小姑娘坐在桌边，开心的晃着小腿，时不时皱起眉思考一会，再费劲的写到本子上。虚拟的光芒映射在她的头顶与发尖，仿佛圣经中的天使在亲吻她的额头。
“你愿意放弃这样的幸福吗？”图恒宇喃喃自语：“这是我的幸福，谁也不能夺走，谁也不能。”
“可是如果你沉溺于这样简单地幸福，便会错过以后的风景。”刘培强说，语气随着图丫丫的动作而逐渐温柔下去：“你将不会有机会看着她长大，成人，作为一个完整个体而活着。“
”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关在小房间里的囚徒，在进行七十年一次的迭代。她一辈子都没有可能看到外面的世界，不能和其他人接触，这跟永恒的监狱有什么区别？”
“这个永恒的监狱里有我陪着她，我们会一起度过所有的时光。”图恒宇仍然看着图丫丫出神，但神色显然已经有了几分动容：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我帮不了你。我的记忆也是残缺的，我是2037年的图恒宇，对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也只停留在那个时间。后续的研究没有跟进，我甚至不知道在备份之后的时间里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。连丫丫和我的死亡，都是她告知给我的。”
“可是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经历？”刘培强忽然发现了问题，声音开始急促：“你怎么知道我死了？怎么知道刘启还活着？你说过，刘启安然无事的度过了木星危机。”
图恒宇指了指桌子上的平板电脑，那块平板还套着可爱的兔子皮套：“以前可以看到外面的一些画面，大多是监控摄像头的视角，偶尔会有别的电子产品传回来的画面。我和丫丫会一起看工程师工作劳动，还有地下城的生活状况。”
他又指了指门的位置：“那扇门也不经常打开，550w会在某些时候，请求我过去帮他一同数据分析。他似乎也在通过我的反应收集数据，模拟真正的人类想法。”
图恒宇看着面前男人微微失神的表情，忽然有些想笑。自己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，思维还停留在2037年，就被告知一家人都已经死了。
当年还没下决定的移山计划，转眼间就已经到了最后的步骤。而等到现在，地球竟然已经走到了木星。
时间是最为奇妙的东西，却也能被虚拟空间的规则掌控。
“可是我从没看到这个平板亮过，那扇门一直是可以开的。”刘培强轻声说。
“我也不太明白，推测是550w出于某种目的，希望得到你的逻辑结构？他一直在收集你的数据，我们通过平板看过很多段录像，都是关于你的日常工作。现在停止了这种行为，也可能是它在试图阻拦你与外界的沟通。”
“你说你见过我，我却不记得咱们相遇过，人的记忆在化为数据后并不是真的可靠。”图恒宇莞尔一笑，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“也许是我们都遗漏了什么，什么不起眼——却至关重要的内容，而它是目前解题的关键。又或者是咱们两个，还没有真的发现那段与众不同的记忆。不明白是哪段交流，导致550w改变了对你我的理解。”
“在这之前，我还想听听你讲述咱们相遇的场景”图恒宇拍拍刘培强的肩膀，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欢快：“我很好奇在刹车时代，工程师和宇航员会在什么情况下认识？”
“咱们并不认识”刘培强停了一会，才缓缓补充：“我也是刚刚知道，面试的时候，你就坐在玻璃后面。我不知道你当时在做什么，那是单面玻璃。你为什么不去问丫丫，她应该是记得的？”
“丫丫在自己写东西，就不要去打扰她了。何况听孩子复述和听你讲，感觉总是不一样的。”图恒宇拉过来一个板凳坐上去，期待着看过来：“别吝啬，说呀，你不是跟丫丫说你很会给你儿子讲故事吗？”
很会听故事的儿子此刻正待在地下城，某个黄金时代遗留的老古董电影院里，听韩朵朵和李一一大骂电影剧情。
“黄金时代的剧本杀电影，演技拉胯，剧情漫长，为什么能有四十多亿票房？”李一一咽下最后一口蚯蚓干，继续开喷：“黄金时代的人类都是这种审美吗？还是说，因为过度的娱乐发展，他们失去了最基本的鉴赏能力？”
“鬼知道，黄金时代的人都快死绝了，要不你下去问问他们？”韩朵朵一边搭上刘启的肩膀，一边搂住李一一的脖子：“今天的零食可是我出的，明天你准备请我们吃什么啊，李长条？”
“放心，肯定不会是榴莲蚯蚓干，我家发的有特供零食，给你们俩匀出来。”李长条舔舔嘴唇，很大方地表示：“要不你们干脆来我家看电影得了，虽然没有大号荧幕，但也是带虚拟显示的电脑，不会有什么区别的。”
韩朵朵知道李长条的来历不小，家里似乎有什么出名的政要，肯定比他们这种普通工人家庭舒适的多，但还是拒绝了这个邀请。
“你家有屏幕是不错，可是没有带子，也没有爱情片，只有很古老的科教片。我又不是为了过去上网课“韩朵朵摆摆手，扭头征询刘启意见：”你说是吧，户口，明天电影院演什么？”
“演——”刘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，发现自己也想不起来电影院的排片了。自从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发生，他似乎对于这类事情总是感到迟钝：“好像是个叫什么《下海碉堡》的科幻片，管他呢。演什么你看什么呗，哪儿那么多要求。”
时至今日，黄金时代的电影已然寥寥无几，大多都于刹车时代留在了海水深处。
对于普通人来说，能看电影的机会就显得分外珍贵。而电影院本身，也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娱乐功能，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记忆符号保留在地下城，视为某类特殊的文化建筑。
正值大年初一，地下城开放了所有文化类型的娱乐建筑，免费为居民放映黄金时代的影片。大概是为了应景，亦或者是纪念三年前的死里逃生，几乎所有的片子都是合家欢类型，少有悬疑恐怖之类的凶杀现场。
此刻在喜洋洋的过年气氛映衬下，连老旧古朴的影院都显得时髦了起来，荧光灯交替闪烁着，一副赛博朋克风入侵中华的味道。
不知为何，那种鲜红色的光芒逐渐刺眼了起来，化为了爆炸或火焰的燃烧。刘启看着影院门口大片的红色装饰，忽然陷入了沉思。
这种合家欢电影，真的能给人快乐吗？黄金时代的人类，又如何共情逃离家园的新人类？
这些东西，是不是只能作为遗忘的良药，抚慰失去亲人的地下城？
等他从这种疑惑里回神，再转头去寻找刚才的两人时，才发现韩朵朵已经欢快的买了一大把新烤串，开始在影院门口的集市抽奖了。
“户口，快过来！我抽中了三等奖诶！”刘启皱眉，看着韩朵朵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，示意他过去，又抓着他的胳膊也摁下一个按钮。
按钮下面是块桌子，旁边有线连着一个笔记本。旁边的电子屏幕里有一个虚拟的转盘，暗黄色的指针摆动，正在一二三等奖之间来回切换。
“绝对童叟无欺，转到什么就是什么，中奖率杠杠滴。”老板冲着几人竖起大拇指，骄傲的比划了一下，指指大屏幕：“这可是电脑操控的参数，跟黄金时代的那种盲盒不一样，电脑不会骗人。更不会像以前的游戏似的，空奖池虚假宣传，全靠氪佬648，比所谓的鹅厂十连靠谱多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就看到屏幕忽的亮了起来，蹦出条金色的消息。
恭喜您中奖啦！一等奖vr装置！
“你们家中奖率有点——高过头了吧？”韩朵朵惊愕道：“我刚刚才抽到了个三等奖，这回又是一等奖，你们这奖池够用吗？”
“够的吧，这正说明我们是真抽奖，怎么样，小姑娘，我没骗你吧？中奖率杠杠滴。”大概是中奖巧合过了头，老板此刻也肉眼可见的迷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一脸心痛的转身，从后面的包裹里掏出来个盒子:“我攒了五十年的汉子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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